【Forth&Beam】最后派对/14
/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 /11 /12 /13
假如那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14
将Beam送回公寓后，Forth直接把车往孤儿院的方向开去。反正也才晚上九点，应该来得及跟那小孩说一声“晚安”。
车子穿过没有灯的菜场，白天的繁华随夜色的逼近只剩了满地的烂菜叶子和几声狗吠，轮胎碾过并不平整的泥地，溅起带着腥味的污水，沾在Forth的裤管上，让他有些不舒服地抻了抻腿。
按照一贯的作息时间，孤儿院的孩子们会在十点左右上床睡觉，可Forth走进院子里时，却听见了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叫，期间还夹杂着孩子们的哄笑叫骂，吵得水池边的鸽子都扑棱着翅膀一阵乱飞。
Forth循着声音找去，发现很多人围在小花园的那颗菩提树下，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孩子正拿着石头往树上丢，年轻的女老师被挡在人群最外层，尖叫声正是由她们发出来的。
“你们这是胡闹！”院长气势汹汹地从房间里冲出来，“快停手！”
为首的孩子笑得更开心了，他踩在石凳上，不断接过旁边人递来的石头，抡着胳膊用力往上扔，连头都没有回：“少在这里扮好人了，你明明也不喜欢这个扫把星，装什么装！”
Forth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场闹剧，直到树上传来呼救声，他才突然惊醒过来。
“Forth哥哥！”
Blof从菩提树繁茂的枝叶中伸出一个小脑袋，朝Forth喊着，他眼里的惊恐炸出一片火花，在暗夜中无处遁形。
这并不是Forth第一次陷入这样的场景，早在和Beam第一次来孤儿院探望Blof的时候，他就见识过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欺负人的手段了。
那时候Blof被他们按在装食物残渣的大桶上，那群人把菜场摊贩送他的生姜丢在里面，调笑着要他自己钻进去找，Blof急得抱住一个人的胳膊就咬，被其他人制住身体，整个人摁到了残渣里。
Forth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折磨人的手段会出自几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他像是被爱意包裹着长大的无知孩童，在不加掩饰的恶臭中被熏得几欲作呕。
“叫什么叫！你以为他帮得了你吗？”站在石凳上的男孩很是鄙夷地斜了被十几个孩子抱住的Forth一眼，他手中掂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子，“你个倒霉鬼，去死吧！”
嘭地一声，Forth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从几米高的树上摔下来，跌进了黑褐色的泥土里。
他的额头上是一大片的血红，脸色苍白得仿佛没了呼吸。
Forth终于推开人群，他抱住那个小小的躯壳，踉跄着往门外冲去。
Blof三个月大的时候就被丢弃在孤儿院门口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因此并不期待重逢。院里的孩子大多都是不期待的，他们的眼中只有未来，没有过去。
原本生活没有那样艰难，他长相可爱喜人，总是被来挑选孩子的夫妇看中，去一个又一个家庭体验生活，试探着叫过很多人爸爸妈妈，甚至真的被领走过。
噩梦开始于第一次被退回孤儿院的那天，才到新家庭生活了不到两个星期，原本不孕的新妈妈就被检查出怀孕了，风风光光离开这里的Blof被院长接回来，抱着行李灰溜溜地从后门溜回房间，却发现他的床位已经被其他孩子的杂物堆满了，床帘上用水彩笔写满了“扫把星”“垃圾”“倒霉鬼”之类的恶语。
“Dow……”Blof站在门口，无措地看向同个房间的朋友。
比他大五岁的Dow冷笑一声，露出嫌恶至极的表情：“就因为你，我们都没有机会被选中。”
孤儿院从来不是一个爱心过剩的地方，这里原本该是一群未满十八周岁的少年的家，可他们每一个人却又在想方设法地逃离。
要学会乖巧有礼貌地和大人问好，穿着整洁、颜色鲜艳的衬衫，笑起来要健康有朝气，胳膊最好肉嘟嘟的这样比较招人喜欢，当然，最重要的是眼睛，要紧紧盯着你看中的新爸爸和新妈妈，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来，这样被带走的可能性就会大很多。
孤儿院的接待日是他们一个月仅有一次的展示舞台，可Blof每一次都能讨得大人们的欢心，让其他孩子的努力全都白费。明明他才来没多久，他还那么小，有很多机会可以离开这里，为什么要和他们抢呢？他们很多已经十岁甚至十五岁了，可能永远没有机会拥有自己的爸爸妈妈了。
都是Blof的错，是他害得大家没有爸爸妈妈的。
大人们那么喜欢他，是因为他的衣服好看吗？是因为他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很有活力吗？还是因为他很会说话？
既然这样，那就把他的衣服剪掉吧，把那些衬衫全都剪掉，给他的鞋子浇上墨水好了……
不如把他的新衣服抢过来吧……
让他一天吃一顿饭也饿不死，实在不行不是还有那些剩饭剩菜吗，他自己会捡起来吃的……
可惜不能把他的舌头给拔了，那这样吧，以后大家都不要和他说话了，他要是敢搭腔，就把他狠狠打一顿……
孤儿院可不是谁的“家”，我们也从来没有“家人”。
Blof感觉身体在不停往下坠，他身处一个无底洞中，一开始还能看见光的，可随着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眼前也越来越暗。
太黑了，他伸手想抓住些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Blof！Blof！”
Blof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写满了担忧和焦虑，是他最后抓住的那一点点光。
“Beam哥哥……”
他记得这个人笑着把手伸到他面前，给他展示自己的伤痕，他对他说过：“哥哥和你一样哦，可是你看，哥哥还是长大了。”
“长大”意味着什么，Blof不太明白，因为这个词离他还很遥远，他问Beam：“Beam哥哥，是不是长大之后就不会痛了？”
“不是哦，”眼角微微上翘的小哥哥抚摸着手腕上细长的疤，笑意打湿了睫毛，变成一道薄薄的水雾挡住黑色的眼球，“长大之后还是会痛的。”
“那为什么还要长大？”
那只手抚上了Blof的脑袋，轻轻理顺他头顶的杂毛：“因为啊，只有长大了，你才会遇见真正的家人。”
“不是爸爸妈妈？”
“不是哦，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家人应该是真正的绝对不会抛弃我们的人。”Beam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醒一场美梦，“是我们的壁垒，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Forth哥哥是吗？”Blof的眼神飘向了门外。
“那家伙才不是呢。”
“他是壁垒外的一朵玫瑰，是另一片世界。”
Beam接到Forth电话的时候正在和医用高等数学搏斗，Pha朝他挤眉弄眼，抢过手机直接开了免提，然后三个人齐刷刷白了脸。
他们急匆匆赶到时Blof还在手术室里急救，Forth蹲在门外，混杂着血和泥土的手捂着脸，看起来很是狼狈。
“还好吗？”Beam走过去，轻轻握住了Forth的手。
手掌遮挡住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泪痕，Forth伸长胳膊，Beam很自觉地抱住了他。
亲眼看着Blof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额头上的伤口不断淌出血来，止也止不住，黑漆漆的巷子里没有一盏灯，他抱着Blof冲到马路上，一瞬间忘记了所有可能的方式，仅凭着本能跑到了医院里，满身血污把值班的护士都吓了一跳。
他想到了伙伴生病的那一天，父母出差去了外府，他也是这样抱着那只头顶有一小撮浅咖色软毛的小奶猫冲进了夜幕中，深秋的风从他宽大的袖口灌进来，吹得人浑身发抖，他却只是把小猫紧紧护在怀里。
那只猫到宠物医院的时候已经死了，医生跟他说，如果再早一点送来就好了。
Forth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这件事情，却在抱住Blof的时候想了起来，他本该在伙伴病恹恹地拒绝吃他带过去的东西时就发觉到不对劲的，可他却只当是那小家伙吃腻了，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它开始吐白沫才急急忙忙送到医院。
他害怕自己再慢一点，Blof也会来不及。
“没事了，没事了。”Beam抱着他，手在后背顺着，掌心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Forth渐渐平复了呼吸。
/tbc